咪咪媽咪

剛懷孕的時候，有朋友曾經告訴我，生產的時候要準備一件老公的衣服或老公用過的浴巾，在孩子剛出生、第一次將她抱在懷裡時，用來包住孩子，這樣孩子就會記住爸爸的氣味。以後萬一孩子夜晚哭鬧不睡，起來哄孩子睡覺的人就不是媽媽，而是可以帶給孩子熟悉氣味的爸爸。

後來，我在一陣慌亂的生產過程中並沒有用到這個方法，陪我一起進產房的老公看到小小的、滑不溜丟的嬰兒，也完全不敢抱，深怕自己粗手粗腳傷了孩子。孩子滿月回家後，為了怕她夜晚哭鬧不休，偶爾我會在她的小床邊放著我的衣服，衣服裡包裹著一個小鬧鐘。衣服是為了讓她聞到媽媽熟悉的氣味，而衣服內滴滴答答鬧鐘走動的聲音，就如同媽媽的心跳一樣，帶給她安定的氣息。

隨著女兒一天一天長大，我與她之間的感情更親暱了，她要求我抱她的時間也愈來愈多。有時候，她會一直哭喊著要媽媽抱抱，甚至是在我煮飯的時候要求要抱抱，而不管是什麼時候，我總會不厭其煩地蹲下來給她一個擁抱，即使我必須抱著她走好長好長一段路或爬樓梯，即使我必須關掉煮到一半的菜或是寫到一半的文章。因為這樣，從女兒出生後，我身體上的痠痛就沒有一天離我而去，腰痠背痛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。很多人都說我太寵孩子了，然而我知道，我只是無法拒絕孩子要求的每一個擁抱。我會嚴正拒絕孩子吃糖果的要求，我會拒絕孩子要玩具的要求，我會拒絕孩子不吃藥的要求，但是，我無法拒絕孩子需要擁抱的要求。

在我記憶中，我不知道最後一次與父母擁抱是什麼時候了，我幾乎忘了父母擁抱的溫度，也忘了父母身上的味道。如果要我回想父親身上的味道，我只能隱約在記憶中找尋那濃濃的老菸槍的菸味。生了女兒之後，每次回娘家，為了怕孩子跌下床，我總是會帶著孩子去跟母親睡在和室房。在那裡，我也可以睡得更安穩。我以為是因為母親的床比較好，後來才發現，事實上是因為在那個房間裡、在那張床舖上，有著母親的氣味與溫度，而那種溫暖的感覺，才是我心安的最大原因。

原來，熟悉的味道，家人擁抱的溫度，總是可以帶給我滿滿的溫暖與心安，而我又何必吝嗇給予他人這樣的感覺呢？每一次外出時，當女兒要求我抱她，即使當下我累到幾乎挺不起腰，即使我自己也很想睡覺，即使我餓到前胸貼後背，我依舊會抱起已經很沉重的她，眼睛跟她在同一個高度，輕聲地陪她玩，就和每一次她要求擁抱時一樣。不管我是否疲累，是否難過，我依舊給予她最大的擁抱，即使是熬夜的夜半也無所謂。

有一次與一群媽媽和孩子集體出遊，那天玩得太晚，每個孩子都疲累到情緒很不好，這時候，我聽到有個媽媽對著哭鬧要媽媽擁抱的兩歲半孩子大聲責罵：「你怎麼這麼不乖？再哭我打你喔。」老實說，當下我好困惑，我知道那個孩子累了，想要媽媽的擁抱，但媽媽不想抱他，所以只好狠狠地罵他一頓。我很感慨，為何想要父母的擁抱就是不乖？為何吵著要爸媽抱就是長不大？為何吵著要爸媽抱就是不懂事？為何吵著要爸媽抱就是羞羞臉？為何大人不老實告訴孩子自己也累了？

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訊息，也無法認同這樣的想法，因為一直到長大談戀愛了，我還是很貪戀擁抱的感覺。我喜歡擁抱時的那種放鬆與幸福，喜歡擁抱時全心放下的安心與被愛的幸福。結婚之後，即使老公一天到晚喊著睡覺很擠，我依舊喜歡抱著他睡覺，鼻子呼吸著他的氣息，身體感受他的溫度。那是一種讓人安定的溫暖，彷彿可以把每天的壓力全部釋放，一種全心全意的放鬆。

我想，即使我已經成年了，也獨立了，我還是喜歡擁抱的感覺。而為什麼我們要為了一時的輕鬆，卻拒絕孩子的擁抱呢？為何孩子吵著要媽媽抱，就必須換來一頓責罵？

喜歡吃東西的女兒有著沉沉的體重，但是她好喜歡要求我抱她，有時候她還會要求我像抱小嬰兒般橫抱著她，對著她的小臉蛋溫柔說話，甚至親親她。再過幾年，或許我就沒有辦法像這樣抱著她了，或許再過幾年，孩子就有自己的天空，會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。因此，即使再累，手臂再痛，我依舊珍惜每次擁抱孩子的幸福。我不願意拒絕孩子每個擁抱的要求，因為每個擁抱，都是我不願意放棄的幸福。